节选一下吧:
窗外传来营营的市声,这一带总是这样繁华。当初选房子的时候,今何在就说过,这里太吵了,怎么安心写东西。江南还记得,那天也是一个早春,天气比现在还要冷些,却晴朗得多,今何在就站在阳台上,皱着眉毛,跟自己低语,阳光从他背后扑过来,肆无忌惮地亲吻着他的后颈,他T恤的领子没有翻好,微微翘着,如同两只顽皮的翅膀。江南很想伸出手,帮今何在整好衣领,可是他没有这么做,他知道,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五个月、矮了半个头的男人身上,有什么东西是永远抚不平的,那是灵魂深处的躁动与反叛,有点麻烦、有些棘手,却也是他最激赏的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今何在摸着脖子的样子,腼腆到不自在。
江南笑笑,转过身去,指住对面的写字楼:“这里离公司多近啊,再晚下班都不怕打不到车,就定这里吧。”
“是哦,可以省下车钱,可是,房租……”
“没问题,我去跟他们谈。”
江南快步走进客厅,刻意忽略了今何在张口结舌的表情。
在租房合同上签名的时候,今何在还在嘀咕:“你啊……”,手上的笔却没有迟疑,乖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江南从一旁望着他,嘴角慢慢牵了起来。他知道,今何在并不是惯于妥协的人,也许正是这样,江南才会觉得,偶尔欺负他一下真的很好玩,看他因自己而让步,因自己而无奈,心底会有一种软软的欣喜。
后来,他们都倦了,今何在的声音变得含糊,江南想笑他,但自己的意识也朦胧了起来。
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天都亮了,左肩很冷,右肩很暖,江南发现他和今何在紧靠在一起,标准的、依偎的姿势。
江南明白,这不算什么,他们只是累了,这只是人类趋暖避寒的本能,可是想是这样想,他的脸还是热了,他甚至不敢推醒今何在。那个晨曦如金的清晨,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,因为太专注,江南甚至有了错觉,他觉得今何在的脸颊红了起来,睫毛似乎也抖动了一下。
江南退了一退。
今何在的脑袋磕在墙上,“咚”的一声,并不太响,然而两个人都醒了。
今何在没有应声,江南以为他醉糊涂了,正想搀他起来,却听到他咕噜了一句:“江南?”
江南的手顿在空中:“是我。”
今何在把自己缩得更紧:“你走了,就不会回来。”
江南愣了愣,摇摇头:“怎么会。”
“江南,当初你为什么回国?”因为醉酒,也因为蒙着头,今何在的口齿听起来不怎么清楚,他讲话又快,有股急躁的孩子气:“为什么不读完博士?为什么不继续做你的制药公司?做什么都比文字容易,对吧?不用那么辛苦,不用应付那么多琐碎的事。……为什么回来呢?”
这样的问题,江南不知该如何回答,他想了一想,干脆在今何在旁边蹲了下来:“你不是也扔下了剧本吗?大角建筑师都不当了,我们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今何在固执起来,比小孩子还要难应付:“你为什么回来?”
“为了九州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为了创业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哪有那么多‘还有’?”
“还有呢?”
江南绕不过他,不觉也笑了:“还有啊……”江南抬起头,望着身边的男子,夜色里,今何在的肩膀显得格外瘦削,然而江南知道,这个身体里蕴含了无尽的活力,那骨感的指头敲出过无数飞扬的文字,江南想起他们网上的初遇,彼此激赏,意气相投。假如没有遇到这个人,自己会抛下学位吗,不顾一切地回来吗?江南没有答案。
“还有呢?”今何在还在追问。
有个字已经滚到了舌尖,却被身后的一阵大呼小叫生生截断。
“好啊!原来你们躲在这里!”
江南回过头去,人丛后的大角无奈地耸了耸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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